話音落下,他眼底已經(jīng)積起一層森寒。
天啟當太子不足一月,匆匆即位。
泰昌一死,沒給他留下可倚仗的班底。
他又不是自己這種來自后世的掛逼。
這些隱秘,他憑什么會知曉?
王體乾答的三個字,讓崇禎雙眼一瞇。
“劉若愚?!?
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這是天啟留給崇禎的第二個人。
但崇禎至今未召見過他。
“劉若愚祖籍……南直隸定遠縣?”
王體乾俯身。
“陛下圣明,是定遠縣?!?
崇禎指尖輕敲御案。
“一個內(nèi)臣,如何能掌握如此多的隱秘?
又憑什么讓先帝深信不疑?”
王體乾回答得極為謹慎。
“劉若愚與前巡按御史倪文煥是舊識。
倪文煥本是南直隸揚州府人氏,入太常寺卿前,曾任京城巡察御史、河南巡按御史。
劉若愚所報之事多由倪文煥告知?!?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
“先帝接到劉若愚的奏報后,曾命東廠暗查,皆為實情?!?
倪文煥,魏忠賢“五虎”之一,掌大明祭祀典儀的大員。
按歷史原本的軌跡,他理應在崇禎元年六月,因閹黨案被處死。
如今崇禎收服了魏忠賢,那些歷史上該死的閹黨大半仍活著。
崇禎沉吟片刻,已作決斷。
“劉若愚既善探隱秘,讓他去都察院,任巡按御史吧。
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由高時明接任。”
王體乾明白,這劉若愚怕是此生再也無緣踏入御書房。
就在此時,崇禎語氣微冷。
“自今日起,凡涉山東之奏報,你皆須親自過目?!?
這話一出,王體乾心頭一沉。
他知道陛下雖未明說,但對自己已是不滿。
王體乾退出后,曹化淳踏入御書房時,看到陛下正對輿圖沉思。
還未行禮,崇禎便開口發(fā)問。
“朕命你暗中籌備的五千人如何了?”
“回皇爺,已經(jīng)籌建完畢。
首批一千人已潛入南直隸,其余將陸續(xù)進入兩廣、福建與其他各處?!?
崇禎很滿意,這曹化淳做事效率驚人。
“勇衛(wèi)營練得如何?”
曹化淳嘿嘿一笑。
“皇爺想滅誰,只需指個方向?!?
崇禎轉身,圍著他轉了一圈。
抬腿便是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朕說過,把腰給朕挺直了!
屁股撅那么高做什么?”
他瞪了曹化淳一眼,抬手指向輿圖。
“帶勇衛(wèi)營出去走一遭吧?!?
曹化淳凝神一看,愣住。
杭州?
漕運的。
皇爺這是準備對漕運、對浙江下手了。
“奴婢立刻準備……”
崇禎擺手。
“不用,讓孫應元去便行。
有你二哥在,不會出岔子?!?
隨即,伸手戳了戳曹化淳胸口。
“你去太常寺給朕查一遍,順帶列一份借魏忠賢名頭胡作非為的名單。
記住,暗查,不用你動手,也不急著動手?!?
曹化淳領命,正要彎腰退出,忽聽崇禎爆喝。
“朕讓你抬起腰走路!你個狗奴聽不懂嗎?”
曹化淳嚇得背脊一抖。
緊跟著又聽陛下吩咐。
“孔有德、耿仲明兩人后日出城公干,被賊人所殺。
此事你也暗中查一查。
滾吧!”
曹化淳退出了御書房。
雖然自己被踹了一腳,心里卻是美的冒泡。
對身旁的王承恩還發(fā)出一聲極其舒爽的呻吟。
“啊~
皇爺又踹老奴了。
還是熟悉的味道?!?
他和李邦華一樣,看王承恩不順眼,沒有理由,就是單純看他不順眼。
得意之余,一陣寒意順著后背升起。
他總覺得,天下沒什么事能瞞得過皇爺。
皇爺唯一一次離京,還是前些日子去了大同。
之前在信王府時,更是極少出門。
可皇爺知道的人和事,比任何人都多。
而且記性好得嚇人。
宮宴那會兒,他就發(fā)覺皇爺看劉澤清、賀人龍的眼神有點不對勁。
結果那兩人就和顧秉謙一起死在了南直隸……
死在他二哥手里。
皇爺命毛文龍的兩個兒子進明堂,這還算正常。
但命孔有德、耿仲明也來京?
那時他就覺得古怪。
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這不是重用,是要收拾他倆。
就像劉澤清和賀人龍一樣,死得合情合理,沒聲沒息。
聽聽皇爺說的那句:
“后天?!?
如果只是簡單干掉,皇爺用不著事先點明。
既然交代得如此明確,那就是要他倆……英勇殉國。
既合理,又能順勢給毛文龍加一筆功勞。
就他娘的……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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