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豐腴的婦人毫不客氣的走了進來,三十來歲的年紀,卻用一根鮮亮的紅發(fā)繩綁著頭發(fā)。圓盤似的臉上泛著油光,像是剛出鍋的肉飄著油花。幾縷頭發(fā)被汗水黏在肥圓的臉頰上,腰身周圍環(huán)著的肉隨著她的動作而顫抖??匆娬钪奶镄『珊吞镄鋬蓚€人,臉上立刻堆出虛假的笑容來。
“看看,看看,我們小荷真是長大了,這都會干活了。我早上聽說你出了事,可把我擔心的夠嗆,如今聽你二叔說你沒事了,我這個做長輩的,也終于是放了心?!?
田小荷打從她剛才不打招呼便推門而入,便對這樣沒有分寸的人沒什么好感,而今看了她的樣子便迅速的從原主的記憶里找出一個人來。
那個好似出生便少了斤兩,一日不占便宜便好似吃了天大的虧的,田家的二嬸。
田小荷面上冷笑,方才田有祿強迫小樹和小苗跟他走的時候,她雖是昏迷著的,可也聽了幾分。那田二叔就不是個好人,連自己的親二叔都不擔心她,難道這二嬸反而會真心擔心她?
屋子里原本還算得上平和的氣氛,因為這個人的到來而被打破,原本乖巧坐在桌子旁的田小苗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田二嬸,渾身顫抖著,飛快的跑到了哥哥身后。田小樹護著妹妹,身體緊繃到顫抖,咬著牙,雙拳緊攥著,像是在強忍著巨大的憤怒。
田小荷上前一步擋在了兩個孩子身前,聲音仿佛結冰般的寒冷,“二嬸,你怎么來了?!?
田二嬸的笑容堆的更深,膩著聲音道:“小荷,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怎么說也是你的長輩,如今你家中出了這樣大的事,我來看看,關心關心你們姐弟妹不正是應該?!?
說著她湊近了一些,握住了田小荷的手,親昵的拍了拍,“想當初你爹娘去的早,他們的身后事還不都是我和你二叔操持著,哪一樣不是盡心盡力,你如今同二嬸這樣生分,可真是叫我傷心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還做出難過的樣子,捏著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這原本是個惹人憐愛的動作,可由她這樣五大三粗的農婦扭捏著做出來,田小荷只覺得惡心。
她不動聲色的抽回手,聽這田二嬸提起田家父母的身后事,心中對她的來意便也猜到了幾分。
“既是實在的親戚,二嬸此來所為何事,不如明說了吧。”
田二嬸吸了吸鼻子,假惺惺的嘆了口氣,“二嬸這也是沒法子,光宗眼看著八歲了,最遲明年也是該到了上私塾的年紀。前年家里的收成本就不好,又趕上大哥大嫂出了這樣的事,你二叔是個老實人,拼著家里沒米下鍋也要把他大哥的葬禮辦的風風光光的??扇缃窦依镆呀?jīng)揭不開鍋了,又趕上明年光宗要念私塾。二嬸也知道你們的日子過得艱難,這錢我也不好找你們幾個小的要,我看不如就將你家在村東頭那三畝旱田交給我和你二叔打理,我們的日子好過些,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姐弟妹三個餓死是不是?小荷,你說呢?”
田二嬸原本沒想著這時候便找田小荷攤牌的,她知道田小荷原來的德行,對弟妹非打即罵。長此以往,村長和族老們必會將這對弟妹交給做叔叔的他家來撫養(yǎng)。兩個小孩子能吃多少米,她當然是不會送田小樹去讀書的,等再過幾年,她便將他送到鎮(zhèn)上去做長工。至于妹妹田小苗,鎮(zhèn)上有不少有錢的老爺,就喜歡這樣乳臭未干的小丫頭,拿她換了一筆厚厚的彩禮,正好能給光宗娶媳婦。
她算盤打的響亮,今早聽說田小荷突然咽了氣,只覺得是老天爺都在幫忙,不用她多費心思,便輕而易舉能接手田家老大留下來的房產(chǎn)和田地??伤龥]想到田小荷又活了,如今這才多久,村里人人都在說她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她怕橫生變故,這才匆匆來了,打算趁著她未成氣候,怎么說也要先撈到手些實在的好處。
田小荷盯著她滿是算計的臉,只感覺到算盤珠子都要崩到自己臉上了。她繼承了原主的記憶,自然也知道這二叔二嬸一家究竟是個什么貨色,如今她說的天花亂墜,說到底還不是惦記的田家爹娘留下的那幾畝薄田。
她輕笑了聲,說話聲音卻愈發(fā)冷淡,“二叔二嬸的恩情我們一直都記得,爹娘的后事,多謝您操持。欠您的錢,我一定會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