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考場分在這里，周靜自然也在。

考生和家屬們碰上頭后，后者難免詢問考得怎么樣。

本地考生們多半神情還算輕松。

“還行吧，題目不難?！?

“沒想到語文這么簡單，希望其他科目也一樣?！?

“最后的作文，我們念小學(xué)時就經(jīng)常寫?！?

…

這些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落在插隊知青，和他們少數(shù)趕過來的家長耳中，猶如驚雷。

那為什么我家的崽兒，考完后如喪考妣？

這他娘的到底是個什么地界？！

下午，第二門，史地。

兩科合卷，各占五十分。

歷史主要是問答題。

比如“我國古代勞動人民有哪四大發(fā)明？”

占四分。

“秦末、唐末、明末，農(nóng)民起義的領(lǐng)袖是誰？各提出什么戰(zhàn)斗口號？這些起義最后失敗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占十二分。

地理有填空和問答兩類題型。

填空題，共十二分。

題目諸如：地球分為幾大洲幾大洋、我國最主要的鋼鐵工業(yè)基地，和石油工業(yè)基地是哪些？

問答題之一：“從首都到南寧，坐火車要走哪幾條鐵路線，穿過哪些大平原，越過哪些東西走向的山脈，縱貫?zāi)膸讞l大河的流域，經(jīng)過哪幾個省、自治區(qū)和省的行政中心城市？”

占八分。

其實和填空題差不多。

對于這個年代的考生來說，旅行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解答這樣的題目，沒有別的，唯有復(fù)習(xí)時的死記硬背。

不然還真的只能干瞪眼。

“你這是答的什么，成心搗亂是吧！”

一個知青的卷子，突然被收走，監(jiān)考老師站在課桌旁，怒目圓睜。

另兩名監(jiān)考老師，紛紛詢問怎么回事。

“來來，我給你們念一下?！?

收走試卷的監(jiān)考老師，拖著長音念起來，“尊敬的領(lǐng)導(dǎo)們，我懷著激動的心情，寫下這些文字。卷上的考題我不會答，但我的一顆紅心天知地知，讓我上大學(xué)吧，我會好好為人民服務(wù)……”

“什么玩意兒？你以為現(xiàn)在還能當(dāng)張鐵生啊！”

巡監(jiān)的老師走進來，了解情況后，把試卷和該考生一并帶走，讓其他考生靜下心來繼續(xù)答題，別受影響。

晚上，邱石仍住在宿舍，張勝利也在，老杜回了家。

“班長，補習(xí)班還真上對了，我覺得我考得還行，你看見園藝場的其他知青沒有，考完后都蔫頭耷腦的。

“唯一一點，你們本地的考生也太狠了，兩場考試等我答完，多半人早就停筆在檢查。這就讓我吃不準了，萬一到時候錄取分數(shù)線拔得很高，我照樣沒戲啊?！?

邱石說，低不了。

以前看過戴建業(yè)教授的一個采訪，他1977年高考的分數(shù)是289分，最后上的是華中師范大學(xué)。

這分數(shù)放到首都，清北閉著眼睛進。

別說什么各省試卷不同，不能混為一談，有這水平，考首都的試卷，分數(shù)只會更高。

咱們必須得承認，投胎是個技術(shù)活。

“班長你考的怎么樣？有人讓我打聽，還有補習(xí)班的事，我只能實話實說，說你除了數(shù)學(xué)，其實也沒上啥課，她呵呵了一聲?！?

張勝利在這邊同樣實話實說。

邱石反問：“她很怕我考上？”

“也不能這么說嘛班長，就好像周靜也不知道你會寫小說，她顯然還不完全了解你，如果你倆都考上，一切問題不是迎刃而解？”

邱石：“呵呵?！?

張勝利：“……”

老話說得好啊，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的心真不大，我可沒敢報復(fù)旦，幾乎是按倒數(shù)排名來填的三個志愿?！?

張勝利跪在床上，朝著門口作磕頭狀，嘴中念念有詞。

“我他媽的就不該來這邊插隊，遍地狠人吶！”

“別搞我啊，我只是想回城，就這么一個小小心愿，神仙保佑，菩薩保佑……”

邱石突然問：“你還沒跟孔桃說？”

張勝利動作一僵，輕聲道：“先、先考完再說吧，萬一我沒考上呢？”

邱石冷笑：“你倒是聰明，兩手準備，反正絕不虧自己?！?

張勝利一副求放過的表情，干脆給他磕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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