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忿然出聲,晶亮的眸子里,盛滿的是滔天的恨意!
若面對的是一無所知,年少時期的蕭屹,沈灼對他,只會避而遠之,放過他,也放過自己,不讓前世的悲劇再上演??扇裘鎸Φ氖悄莻€登上皇位,親自下令斬殺沈氏滿門的蕭屹,沈灼心里就只有恨,刻骨的恨!
這也是為什么,蕭屹早猜到沈灼也是前世回轉(zhuǎn)之人時,半點馬腳都不敢露。
蕭屹生于深宮,長于深宮,父子兄弟之間,親情淡漠,更多的是算計、利用和防備,加之他本人對情感一事本就愚飩,所以他在下令抄斬沈氏滿門時,心里并無波瀾。就如同他手刃正元帝、蕭承、蕭璋一樣,毫無波瀾。
蕭屹壓根就沒想,這事會對沈灼造成什么傷害。他登上帝位,憑的鐵血手腕,其作風強悍,治國嚴于法度,“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
沈氏叛國,按律當誅九族。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直到沈灼燒毀了兩人之間的所有東西,一身素衣自請去了冷宮。他才后知后覺,沈灼是真被他傷到,而且可能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在那一刻,他確實生出一絲了悔意,心想,要是再多查證兩遍,所有的證據(jù)都能證明他沒錯,是不是嬌嬌就沒那么生氣了?
后來沈灼身死,蕭屹才終于體會到,家對一個人來說,是何其的重要!那是一個人的根,心底的錨,是人一生中最深的牽絆,遠勝于這世上的成功名就,遠勝于他曾看重的一切。
重來一次,說什么他也得保全住沈家,只有這樣,他也才能找回那個屬于自己的家。
沈灼收回握著發(fā)簪的手,一把推開蕭屹,然后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她倒沒想過,僅憑一根發(fā)簪就能將蕭屹刺死,只是心中憤懣太多太烈,需要一個出口。
相較鄭公佩的死亡,蕭屹的重生對沈灼打擊更大。前世那些悲傷和絕望,每日都無法安睡的痛苦,再一次像巨浪般,劈頭蓋臉地朝她涌過來。
沈灼面色蒼白地,推開所有人,然后一個人,深一腳淺一腳,腳步踉蹌地向前方走去,孤獨又執(zhí)拗,竟似要這么著,一路走回京都,走回沈府。
鶯兒被沈灼的模樣嚇到了,她不知沈灼究竟出了何事,只跟在沈灼身后直哭,不停地拉著她,喚著她,可沈灼沒有任何回應。
主仆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在官道上走了約莫百來步,忽地身后有馬蹄聲響起,然后沈灼腰上一緊,雙腳騰空,下一刻便被人撈到馬背上。
“放開我!”沈灼劇烈地掙扎。
“別鬧,我送你回府?!笔捯俚氖?,很穩(wěn)。任沈灼如何捶打掙扎,都將人牢牢扣在懷里。
沈灼怎么也掙脫不開蕭屹的桎梏,心里那股怨氣恨意,不停發(fā)酵膨脹,她不由紅了眼。
只見她猛地一扭身,合身撲向蕭屹,沖著他頸部,一口就咬上去,磨著牙,狠狠地不松口,仿似恨不能吸其血,噬其肉,生生咬死他!
蕭屹眉頭都沒皺一下,好像頸部被咬得鮮血直流的人,不是他。他只緊緊抱著沈灼,催著馬,一路疾馳。
不到兩炷香的時間,便將沈灼送到了沈府門前。他輕輕地將沈灼放下馬。沈灼帶著滿口的血,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屹這時才抬手一抹脖子,滿手都是血。
其實,蕭屹不想這么早被沈灼識破身份,誰知還是讓她知道了。不過,似乎也不算壞?終于不用再遮掩躲藏,可以正大光明地抱抱她了。
蕭屹眼底泛起奇異的光,還雜著絲淡淡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