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大睜了一點(diǎn)，似懂非懂。
“他不是不喜歡星星，只是第一次做父親，不知道怎么跟星星相處?！逼荽缧聂W邊的淺發(fā)微拂，她伸手輕輕勾到耳后，朝身邊的小孩兒笑了一下，“他已經(jīng)在努力地靠近你了，你也要再努力一點(diǎn)靠近他?！?
出了櫻桃林，再沿山野小徑走一段路便回到了竹樓小院，謝濯星和小黑貓?jiān)谠鹤永锿鎯?，謝緲正在室內(nèi)翻看從月童送來的信件，而戚寸心瞧見桌上的兩個(gè)油紙包，她“咦”了一聲，走過去打開來。
一袋是奶酥燒餅，一袋是麻糖。
她抬頭見謝緲坐在羅漢榻上，仍低垂眼簾看信，手中捏了一會(huì)兒茶盞也未放下，她放下油紙袋，走過去捧起他的臉。
謝緲被迫仰頭的瞬間，她的親吻來得這樣突然。
手中茶盞驟然扣在案上，發(fā)出清晰的聲響，她蜻蜓點(diǎn)水便要退開，卻被他扣住后腦深吻。
風(fēng)爐內(nèi)的茶水煮沸，熱煙不斷繚繞而出。
她不慎被熱煙燙了一下手背，她才皺眉，他便松開她，隨即握住她的手腕，在窗外透進(jìn)來的光線里，他看見她白皙的手背上添了微紅的一片。
“疼嗎？”
他抬眼。
“只是這么熏了一下，也不算疼?！逼荽缧膿u了搖頭。
他盯著她的手背，忽而低首輕輕地吹了吹。
涼涼的風(fēng)拂過，她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在這樣明亮的天光里，她打量著他的面容，忍不住揚(yáng)起嘴角。
“緲緲，你怎么會(huì)忽然給我買奶酥燒餅啊？”她問。
“你昨晚夢(mèng)囈，說了三次‘奶酥燒餅’，五次‘好吃’?！彼纳ひ羟邈鰟?dòng)聽，說罷又吹了吹她的手背。
“……我說了嗎？”戚寸心面露疑惑。
他又抬起頭來看她，“說了?！?
“那麻糖呢？”
戚寸心湊近他，故意問，“麻糖好像不是我喜歡吃的，你買給誰的？”
他抿起唇，不說話了。
戚寸心忍不住笑，又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說，“緲緲，送禮物要自己送，不要假手他人，我可不會(huì)幫你?！?
正值午時(shí)，春喜在廚房里忙著生火做飯，戚寸心縱然做皇后做了六七年，卻也總不避諱庖廚，如今在外游山玩水，她更沒什么拘束，只在房里和謝緲待了一會(huì)兒，便打算去廚房親自做兩道菜。
“星星?！?
路過廊上，她瞧見在底下院子里抱著貓玩兒的謝濯星，便朝他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
謝濯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大開著的房門。
他乖乖地放下小黑貓，走上階梯，站在門口往里頭望了望，他看見身著蒼青錦袍的青年端坐在桌前看書飲茶，神情疏淡。
或是聽見腳步聲，謝緲抬首，正見謝濯星走到他的面前來，雙手扶著桌案的邊角，用那樣一雙與他相像的眸子望著他，“父親。”
他站得端端正正，在謝緲面前不自覺地就守禮很多，像個(gè)小大人似的，鼓起勇氣，“我可以跟您一起看嗎？”
“嗯?！?
謝緲先是一怔，隨即便朝他招手，待他走過來，謝緲便將他抱到自己膝上坐著。
三歲的小孩哪里認(rèn)識(shí)那么多字，可謝緲見他認(rèn)認(rèn)真真地在盯著書頁上的字痕，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他翻頁的動(dòng)作一頓，開口道：“看得明白？”
“不明白。”
小孩仰頭望向他。
父子之間一時(shí)無話。
謝緲抿著唇，輕瞥桌上的油紙包，他想起戚寸心的話，捏著紙頁的手指半晌沒動(dòng)，隔了半晌，他才開口，“那是麻糖。”
小孩兒先是抬頭望他，又隨著他的視線去看桌上的油紙包，小孩兒立即伸手去拿，可他太小了，桌案對(duì)他來說有些太寬闊。
謝緲伸手將油紙包拿過來遞給他。
小孩兒將其打開，便看見里面的長(zhǎng)條麻糖，他的眼睛亮起來，拿出來一個(gè)才想吃，可卻又停頓一下，將麻糖遞到謝緲嘴邊，說，“父親先吃。”
謝緲對(duì)上他的眼睛，到底還是張嘴咬了一口。
大抵是吃麻糖吃得開心了，小孩兒坐在他膝上晃蕩著腿，問他，“父親，母親說您不是不喜歡我，是不知道怎么和我說話。”
謝緲聞，目光再度從書頁間落在他的身上。
“那我和您說話，您也會(huì)和我說話嗎？”小孩兒的字句充滿稚氣與天真。
謝緲眼睫動(dòng)了一下，“嗯。”
“娘親說，我今天能看到的花花和小草，還有那么甜的果子，都是父親您很努力才換來的，”謝濯星學(xué)著大人的口吻，一張小臉皺起來，看起來滑稽又好笑，“父親以前過得不開心，所以很多的人今天才能過得開心?！?
“我長(zhǎng)大了也要像父親一樣?！?
他說。
“你不需要。”
謝緲說。
“為什么？”小孩兒歪著腦袋望他。
“因?yàn)槟阍谔绞⑹??！?
謝緲伸手，在半空停頓片刻，還是落在了小孩兒的腦袋上，他的語氣沉靜而溫和，“你只需要守住它?！?
小孩兒還聽不懂他的話，只能胡亂點(diǎn)頭，然后隔了會(huì)兒，又說，“我也想讓父親開心。”
謝緲盯著他，“那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啊？”小孩兒好奇地望著他。
目光又落在書頁上，手指翻動(dòng)一頁，謝緲的語氣輕盈了些，“入夜便不要再纏著你娘親，既是儲(chǔ)君，便該多加約束自己，趁早習(xí)慣自己就寢?！?
小孩兒的眼睛大睜起來。
謝緲沒聽到他說話，便抬眼瞥他，“怎么？誰教得你出爾反爾？”
出爾反爾。
宮里的老師好像教過這個(gè)成語，小孩兒想了一會(huì)兒才想起來它的意思，他抬頭望向他的父親，有點(diǎn)委屈，又只能小聲說：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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