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蘅大都在旁靜靜聽著,她無聲望著宮闈之中最尊貴的兩位女子,望著皇后娘娘眉眼間深隱的落寞,慶幸自己未入這深宮,慶幸自己與那位天下最有權(quán)勢的年輕男子沒有糾葛,慶幸自己得以結(jié)識明郎,一生一世一雙人,永不相負。
這夜,溫蘅陪著皇后用完了晚膳后,又說了會兒話,天氣始終悶熱無風,瞧著像要下雨的樣子,她向皇后請退,皇后叫人拿了幾把傘給她的侍鬟,以防路上突然落雨。
好在一路急走回去,雨還沒下下來,溫蘅回到南薰館,剛松了口氣,就見圣上人站在中庭。
溫蘅忙向那身影行禮,皇帝轉(zhuǎn)過身來,命她起身,同時見她雙眸晶亮、隱含期待地望著他,一怔后明白過來,靜了靜道:“明郎沒有家書來”
她璨如星子的眸子,瞬間暗淡下去,皇帝的心,也像是跟著沉了下去,澀澀地發(fā)苦,干干地說出他來此地的借口,“朕來看看那幾只貓”
貓未至,雨先來,轟隆隆滾雷聲響,大雨如注,將滯在夜色中的悶熱一掃而盡,盡情洗刷碧桐碧竹,鋪天蓋地的瀟瀟聲,響徹在南薰館四周,使人如身在竹海之中。
溫蘅看圣上一時走不了了,命人沏茶來,圣上卻問:“有酒嗎?”
溫蘅回道:“有桑洛酒和醉流霞?!?
圣上倚坐在窗下,眼望著墻角花盆里的一株曇花,道:“來壺醉流霞。”
醉流霞比之桑洛酒,要烈上許多,溫蘅看圣上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小心在旁伺候斟酒,圣上也不說話,酒滿上了即端起來喝,喝了即將空杯放下,示意她再斟,就這般一杯杯地空腹喝了快半壺,溫蘅看著心中愈發(fā)忐忑,正心神不定,忽然一聲劇烈炸雷聲響,手也跟著一抖。
皇帝說:“不要怕”
他只說了這三個字,也只能說這三個字,還能再說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說,想來看看她,也得找個看貓的理由,特意選了將落雨的時候,也是為了這傾盆大雨,能攔住他離去的腳步,好讓他能在她身邊多留一會兒
一杯酒滿上,皇帝仰喉灌酒,酒杯又空,她默默望了他一眼,繼續(xù)執(zhí)壺斟酒,皇帝靜看她微垂著眼,眼睫垂覆青影如羽,再往下,是瓊瑤玉鼻,朱櫻絳唇,那天夜里,瀲滟燈火搖曳著朦朧紅紗,她撲到了他懷中,因為藥酒,將他誤認作明郎,主動尋吻他的唇
若是告訴她,那一夜不是明郎,而是他,會將如何有些話,清醒時,半字不能吐露,可若是醉了呢
皇帝端起新滿上的酒,這一杯喝得極慢極慢,如同糾葛的心緒,酒入腹中,似春水上漲不絕,但喝得再慢,酒杯也有空的時候,杯子空了,心卻像是被春水盈滿將溢,只要輕輕一碰,就將傾瀉流出。
短短幾個字就在唇齒間,只要雙唇輕輕一碰,便能道出口,皇帝手遮在空杯口上,制止了她繼續(xù)斟酒的動作,眸光望向了她,緩緩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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