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琴擦了一把眼淚,道:“我接到思思的電話之后,就叫她保留痕跡,關(guān)上門等我過去,等我到了酒店,馬上打電話報警,警察到了之后,就開始搜查證據(jù),做筆錄,當(dāng)時,負責(zé)的警官很明確的告訴我們,說證據(jù)確鑿,可以判刑的,但在那之后,很快就沒了動靜,袁家人也遭到了報復(fù)。負責(zé)這件案子的歐陽警官堅持要查下去,卻被調(diào)到了檔案室,真是叫人心灰意冷啊……”
周明謙神情肅然,思忖一會兒,道:“當(dāng)時留下的記錄和證據(jù),都還有嗎?”
“有,我們怕事有萬一,檔案和記錄都存了一份,”趙琴臉上顯露出幾分諷刺:“說來可笑,歐陽警官被調(diào)到檔案室之后沒多久,檔案室就發(fā)生了火災(zāi),思思的那份檔案剛好在被燒掉的檔案之中,而電子記錄也在一次系統(tǒng)升級中不小心弄丟了……”
閆博到書房去取了當(dāng)時保留下來的附件,小心的遞了過去:“都在這里了。”
周明謙手指按住那封檔案,想打開看,又覺得不忍心,他暗嘆口氣,到底還是打開了。
里邊的記錄非常明確,證據(jù)也直接指向紀(jì)城,這樣的案子被壓下來了,毫無疑問是有人干涉的結(jié)果。
薄薄的幾頁紙,卻記錄了女兒最大的不幸與痛苦。
周明謙心頭鈍痛,不忍心再看下去,把那幾份文件放回檔案袋,道:“我可以帶走嗎?”
“當(dāng)然可以,”趙琴道:“如果能還思思一個公道,那就再好不過了?!?
附帶的u盤里是酒店當(dāng)時的監(jiān)控記錄,還有一段錄音,是當(dāng)時趙琴夫妻帶著袁思思去醫(yī)院看望王華芝錄下的,種種污穢語、胡攪蠻纏,沐蘭筠聽到一半就忍不住了,伸手將音頻關(guān)掉,任由眼淚打濕了衣襟。
“真的很感激你們向那孩子伸出援手,我們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才好,”最后,周明謙再次向趙琴夫妻倆致謝:“如果方便的話,麻煩找個時間,請歐陽警官和唐小姐出來坐一坐,我想向她們當(dāng)面致謝,也有些具體事情想要詢問?!?
“您太客氣了,”趙琴道:“思思叫我一聲老師,事發(fā)之后就先打電話給我,我不能辜負她的信任。”
周明謙出了門,眼眶還有些紅腫,他拍了拍妻子的肩,道:“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天空中忽然下起雪來,細細的,碎碎的,打在人臉上,淡淡的涼。
三人回到周家,就見周致遠和鄭瑤已經(jīng)回來了,見他們進屋,起身說:“工作上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明天早晨的飛機?!?
“好,”周明謙道:“我這邊也有了眉目?!?
廚房送了晚飯過來,一家人坐到餐桌前,氣氛終于比午飯時候好了些,總算有人說話了。
“忽然間有了失散的家人,這事無論到誰身上,都會覺得難以接受的,”沐蘭筠囑咐兒子和兒媳婦:“見到她之后要慢慢說,別嚇到她?!?
鄭瑤笑著點頭:“我知道了,媽?!?
“還有,”沐蘭筠遲疑一下,終歸還是道:“如果可以的話,叫她跟我們視頻通話,見一見吧,我真的很想,很想看看她……”
周致遠心頭一酸,溫聲說:“好,我會跟小妹說的?!?
沐蘭筠說不下去了,抬手擦了一下眼淚,沉默著吃完了這頓晚餐。
……
周嘉嘉到廈門去錄制三十進二十的那場節(jié)目,下午五點半的飛機,回到周家時,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四十了。
“趙媽,你怎么回事,不知道給我留飯嗎?”
她看了一眼空蕩蕩的餐桌,有些不滿的皺起眉:“算了,現(xiàn)在再去做也來得及?!?
趙媽看了樓上一眼,說:“小姐,夫人在書房等你,說是你一回來,就上去找她。”
“我媽?”不知道為什么,周嘉嘉忽然有些不安,她頓了一下,說:“有說是什么事嗎?”
趙媽搖頭說:“夫人沒說,我也就沒問?!?
“哦。”周嘉嘉把行李箱丟下,慢騰騰的上了樓,敲了敲門進去,就見沐蘭筠鼻梁上架著眼鏡,正在書桌前看一份英文期刊。
她有些遲疑的走過去,叫了聲:“媽媽?!?
沐蘭筠把那本期刊放下,對著她看了一會兒,終于點了點頭,她從手邊取出幾張打印的紙張,推了過去,溫聲道:“你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那是前天晚上,周嘉嘉跟星耳娛樂老總的聊天記錄。
周嘉嘉的腦海霎時間空白一片,臉上也跟著失了色彩。
她勉強動了動嘴唇,小聲叫道:“媽媽,我,這不是我的本意,我……”
“袁思思是我的女兒,周家的親生女兒,”沐蘭筠平靜的看著她,道:“十八年前,你剛出生沒多久,就被發(fā)現(xiàn)是先天性心臟病的攜帶者,王華芝沒有錢治療,就想到了她曾經(jīng)工作過的那家醫(yī)院。她溜進去,偷偷將你和袁思思交換了位置,于是你頂替掉我的女兒,成為周家的小姐?!?
周嘉嘉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她有些艱澀的道:“這,這是一場誤會,媽媽……”
“這不是誤會,而是綁架和拐賣人口,你不是我的孩子,也請你不要再叫我媽媽?!?
沐蘭筠冷冷道:“如果十八年前,兩個孩子的這場交換是無意的,我或許可以心平氣和,但事實不是這樣,這一切都建立在王華芝的貪婪和齷齪之上,我恨那個人面獸心的畜生入骨!”
“嘉嘉,十八年前,你只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孩,無知無覺,無力反抗,但這并不意味著你無辜。你享受了王華芝罪惡行為所帶來的紅利,踩著我親生女兒的痛苦和眼淚肆意過活,于我、于周家、于我的親生女兒而,你的存在,本身就背負著原罪!”
沐蘭筠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絲毫不為所動:“現(xiàn)在,該叫一切回到最初的軌道了?!?
“媽媽!”周嘉嘉眼淚掉下來了:“你和爸爸養(yǎng)育了我這么多年,難道一點感情都沒有嗎?我只有你一個媽媽,我跟那個王華芝,根本就沒有任何感情??!”
“正因為我和你爸爸養(yǎng)育了你這么多年,所在現(xiàn)在,我們才更加無法接納你!我們給予了你多少關(guān)愛,恰恰意味著我們的親生骨肉損失了多少關(guān)愛,你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南硎芰诉@么多年的好處,原本就是鳩占鵲巢,不應(yīng)有的!”
沐蘭筠幾乎難以抑制心頭的怒火與憤慨,道:“你的媽媽——那個王華芝,但凡她有一點人性,就該知道她虧欠了我的女兒多少,可她不僅沒有彌補,反倒瘋了一樣的虐待我的孩子!我每每想到你享受著來自周家的富貴、衣食無憂的時候,我的親生女兒卻在被人辱罵折磨,我的心都在滴血!”
周嘉嘉神情呆滯的看著她,半晌,才有些氣憤的道:“可那個袁思思就十全十美嗎?她被人強暴過!這種事情傳出去,不是丟我們家的臉嗎?媽媽,你怎么能接受這樣一個人回來,而不要我?!”
沐蘭筠聽到此處,再忍不住,起身走過去,“啪”的給了她一巴掌,打的周嘉嘉身體為之一歪。
“你在周家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打你,”沐蘭筠怒的身體都在哆嗦:“思思遭受侵害,是因為王華芝逼迫她去打工,為了晚班的那點補貼,叫她半夜回家,要不是你跟她交換身份,遭受這些的就是你!再則,受侵害的人不可恥,施害者跟那些用異樣眼光傷害受害者的人才可恥!”
沐蘭筠抓起桌上那幾張打印出來的聊天記錄,甩到周嘉嘉臉上:“你在周家所享用的一切,從有形的衣食住行、到無形的教育投資,每一樣都是你從思思身上偷來的,可即便如此,你也一點風(fēng)骨都沒學(xué)到,只知道這些蠅營狗茍!即便遭遇這些的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女性,你也不應(yīng)該大肆宣揚出去,以輿論來二次傷害一個受侵害的可憐女性!”
周嘉嘉聽得一陣難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半晌過去,才捂著腫痛的面頰,小聲道:“媽媽,是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你別趕我走,我會跟思思好好相處的……”
“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不是你的媽媽,也請你不要再這么叫我?!便逄m筠定定的看著她,道:“你的媽媽叫王華芝,她是一個可恥的小偷,可憎的人販子,沒有半點良心的畜生!”
“我不會留下你了,周家也一樣。我的孩子被她趕走的時候,才十七歲,剛剛早遇到人生最大的痛苦,她連一點同情心都不肯施舍給那個可憐的孩子,如果我留下你,對我的親生女兒而,太不公平了?!?
沐蘭筠拉開書房的門,道:“你的行李我已經(jīng)叫人收拾出來了,除了你的課本和文具,還有十套換洗衣服,你不要覺得不公平,因為就價值而,那應(yīng)該是思思那些地攤廉價貨的數(shù)十倍?!?
“你的銀行卡我已經(jīng)停了,其余商業(yè)卡、購物卡也一樣,我跟丈夫會知會所有的親朋好友,公開這件事情,也請你不要拿著過去錯位所造成的那些虛假情誼,給他們造成任何麻煩?!?
趙媽站在客廳里,身邊是兩個行李箱,看樣子應(yīng)該是收拾出來的周嘉嘉的行李。
周嘉嘉滿心惶恐,木然的走下樓,就見司機低著頭走進來,提起那兩個行李箱,默默的走了出去。
“王華芝在外面等你,司機會把你們送回袁家去,”沐蘭筠看了一眼手表,道:“麻煩轉(zhuǎn)告你的母親,叫她好好享受最后的天倫之樂。明天,我會正式向法院起訴她綁架罪、拐賣兒童罪,還有敲詐勒索罪。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六千五的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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