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眾多修士登上渡船,一眾送行的禮部官員都松了口氣,心里的石頭都算落地了。
接待修士的活兒不好干,天天提心吊膽就算了,還要忍受這些修士的輕蔑,要知道,平日里他們穿著官袍要是走在街上,那百姓見到他們,都是要恭恭敬敬叫一聲官老爺?shù)摹?
不過這次送走這些修士之后,禮部的官員得到了三天的休沐,倒是讓他們放松不少。
官員們陸續(xù)回城,沒有去衙門,而是返回各自家中。
帝京城的一條小巷里,有個中年男人一路小跑,最后來到小巷口,見到了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男人氣喘吁吁,有些埋怨道:“爹,真想去送就去唄,爺爺送孫子,誰能說啥?”
老人不是別人,正是孟氏的老家主孟長山,如今的內(nèi)閣次輔,而他面前的中年男人,除去是孟寅的父親孟章之外,也很難是別人。
“又說這種胡話?”
孟長山看了孟章一眼,倒也沒有過多訓(xùn)斥,只是淡然道:“在這座城里,還在那個位子上,做什么不要小心謹(jǐn)慎?”
“你真當(dāng)我不想見他,若不是身份在這里,我能躲在內(nèi)閣值房好幾天?”
孟長山看了一眼孟章,嘆了口氣,“走走?!?
孟章點(diǎn)點(diǎn)頭,老爺子這意思,大概就是有些話要好好跟他這個兒子好好說說了。
“孟章,你先跟我說,你覺得你當(dāng)真是做工部侍郎的料嗎?”
走在小巷里,孟長山緩緩開口,老人聲音不大,但勝在中正平和,聽得清楚。
孟章苦笑道:“兒子這從來讀書都是學(xué)的如何治國,工部這攤子事情,哪里是兒子擅長的?!?
“既然不適合,為何你能在這個位子上待著?”
孟長山輕輕開口,眼神深邃。
孟章有些茫然,但仔細(xì)一想之后,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這是看爹您是次輔,所以這才讓兒子在這個位子上?”
孟長山嗯了一聲,“還不夠。”
孟章這次說不出來什么話來了,因?yàn)橄氩磺宄?
孟長山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地說道:“六部之中,工部最為寬松,但品階都一樣,你在工部做了侍郎,等以后要給你調(diào)到別的衙門去,即便是平調(diào),也是拔擢,也不會有太多閑話,就跟翰林院那幫人一樣,都是上位在儲才,但你想想,陛下久居西苑,朝中大事,多久不曾過問了,你能接任工部侍郎,是誰的意思?”
孟章悚然一驚,還是說不出話來,不過這一次,恰恰因?yàn)樗咽虑橄肭宄恕?
既然陛下在西苑不看天下,如今朝廷做主的,好像就只有太子殿下了。
換句話說,他如今到這個位子,是不是就意味著這是太子李昭的意思,只是如果只是太子單純看重他的話,倒也還好說,可他孟章是什么人?身后還有著孟長山這位內(nèi)閣次輔,所以事情當(dāng)真能這么簡單?
不可能的。
“爹,這是太子殿下在向您示好?!”
孟章反應(yīng)過來,有些沉默,如果太子殿下一直都在做這些事情,是不是說明,他已經(jīng)有了要奪位的心思?
其實(shí)真要說李昭坐上皇位,對東洲的百姓來說,的確也不算是壞事,畢竟像是李昭這樣的太子殿下,說一句文武雙全是沒有問題的,這些年的朝廷,若是沒了太子撐著,只怕早就要出大事了。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你此后做事,都只要明白一點(diǎn),你是工部侍郎,便要為百姓做事,而不是為旁人做事。”
孟長山平靜道:“陛下也好,太子殿下也好,那張椅子到底是讓出來還是一直把著不讓出來,那是他們的事情,我孟氏,忠臣做不做無所謂,賢臣做不做的成不好說,奸臣會不會做,再看看,唯獨(dú)只有一點(diǎn),那就是不能做半點(diǎn)對不起百姓的事情。”
孟章點(diǎn)點(diǎn)頭,這一點(diǎn),他完全贊同老爺子所說,畢竟他孟氏一族,家風(fēng)一直如此。
“你知道了這些事情,就應(yīng)該明白,我為什么不去見那孩子了。”
孟長山輕輕再嘆一口氣,天底下哪里有不想和孫子親近的爺爺,更何況這個孫子,實(shí)打?qū)嵉模呛脤O子啊。
孟章輕聲道:“爹是不想連累阿寅?!?
已經(jīng)走到小巷盡頭的孟長山驟然停下,轉(zhuǎn)頭看了孟章一眼,冷笑道:“你這當(dāng)?shù)?,真有些糊涂了,你看著吧,說不定以后我這把老骨頭,還有你這傻腦子,能不能活下去,就看那孩子了!”
孟章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