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奢望她會愛他,但也不甘心在她生命里一點痕跡都留不下,假如他能選擇自已離開世界的方式,那一定會是無比狡猾而卑鄙地、最好是壯烈地死在她面前,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他。
如果她忘了,他就回來。
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
所以,就算我變成了厲鬼,也別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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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霽青家里人不多,母親常年在療養(yǎng)院,妹妹在國外上大學,一年到頭能見面的機會,也就是年底臘月一起吃幾頓飯。許皎皎長大后一天比一天內(nèi)斂,兄妹倆和母親坐在同一張飯桌上,電視里的春晚越熱鬧,越顯得他們生疏。
元旦春節(jié)辭舊迎新,公司年會和應酬也是一場接一場。
他以前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打理公司外部關(guān)系的活也基本交給了林瑯,但和她結(jié)婚后的這幾年,許霽青對過年的感情從反感慢慢變成了喜歡,又從喜歡變成了上癮。
小孩期盼過年,等的是天不亮就出去拜年討糖,穿新衣服放鞭炮。
許霽青小時候沒討過幾塊糖,也沒穿過幾件像樣的新衣服,二十六七了盼著過年,心里那點念想更上不了臺面:
無論是見家里人還是生意伙伴,蘇夏總會很努力地、不得不緊挨在他身邊,好在外人眼里看上去家庭美滿、伉儷情深。
我太太蘇夏,我妻子蘇夏。
那些平時只在他心里千回百轉(zhuǎn)的稱呼,在這樣的場合終于能一次次地假公濟私,不動聲色地炫耀出口。
趕上大投資人來自豪爽的北方,他還能順著對方的語習慣再越界一點,將那句還有幾分文氣的“太太”在蜜里滾一圈,變成克制又親昵的“我媳婦”。
事實上,今晚他心情也同樣好,正要去接上蘇夏和家里人吃飯。
在他印象里,他像是上一秒還在跟許皎皎商量點什么菜,下一秒就在車后座醒了過來。
不知道是落在公司,還是滾進了什么縫隙,身邊原本放著的電腦和手機怎么都不見蹤影。等新手機拿到手上,和妻子說了兩句話,他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他熟悉的那個蘇夏,更不是他所在的世界。
而現(xiàn)在這一秒,許霽青被他只有二十一歲的年輕妻子緊緊抓著手,水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一點都不怕他,反而他成了那個需要她哄的小孩。
“要只是下班回家的話,可能是什么宇宙蟲洞之類的,像電影星際穿越,我也差不多。”
蘇夏松了一口氣,又提精神,本來得寸進尺想爬到他腿上坐,和他那張冷峻端正的臉一對上,肌肉記憶復蘇,動作先于意識地好好坐了回去,連一直沒系的安全帶都低頭扣上了。
她瞄他臉色,“你不用覺得我跟你不熟,我跟你、”
“我知道你跟他很熟?!痹S霽青沒讓她說完。
“你叫他……”
哥哥。
老公。
他頓了一下,似乎還不太習慣把兩個自已分得這么清,而對方所擁有的一切都讓他無比忮忌。
許霽青眼皮微垂了一下,換了種說法,“你跟他在談戀愛?”
“那是談了好多年了,”蘇夏掰手指,看著他臉上的溫度越降越低,最后跟結(jié)了冰似地,睫毛眨一下都像掉冰渣子,“從高二開始到現(xiàn)在,快五年了吧?!?
許霽青一句話沒說,之前任她攥著的手卻在往外抽。
蘇夏趕緊把人抓了回去,用兩只溫暖的掌心捂著,“我跟你也談過啊?!?
二十七歲的許霽青,和她記憶里一模一樣,左手無名指常年戴著婚戒,是很素的款式,在這個雪夜里泛著內(nèi)斂深沉的銀光,襯得他那只手格外清癯好看。
她蹭著摸了摸那圈戒指,跟對暗號似地,小聲開口。
“你給我的求婚戒指,六克拉的粉鉆,鉆石是特地單獨拍的,還用我的名字命名了,對不對?”
“你非要拆開的話,那我也拆,”她仰頭看著他,“他是我男朋友,可你是我老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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