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伊利諾伊州帶上幾許肅殺的蕭瑟寒風,道路上覆蓋著發(fā)灰的積雪,校工部的人還未來得及將它們徹底清掃,蘇茜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積雪中,特別防范著不要讓雪塵落進靴子里弄的一腳的水。
她的手里提著黃色的紙袋,特意圍了圈圍巾來抵御冬日早上的嚴寒,天色依舊陰沉沉的,看不見丁點太陽的影子,諾頓館大門上還沒來得及拆掉的圣誕彩燈散發(fā)著即將熄滅的余光,一路上只有寥寥的幾個人影,大多都奔著圖書館的方向過去。
哪怕是在以教育屠龍者為理念的卡塞爾學院,愿意沉下心來搞學術(shù)的人數(shù)量也同樣不少,他們大多都是無社團主義者,潛心鉆研進各自領(lǐng)域的書海中遨游,希望能在畢業(yè)之前就是有所成就。舒熠然算是其中卷的最厲害的一個,入學第一學期就發(fā)表了關(guān)于古史的冗長論文刷新了卡塞爾學院的記錄,被不少學術(shù)派奉為前進道路上的臨時標桿——就像真正的學術(shù)成果那樣需要被不斷替換的那種。
蘇茜沒有陪著那些人一起努力學習的拼搏精神,她徑直走回了宿舍,窗簾依然是關(guān)著的,諾諾在上鋪呼呼大睡,半邊身子都露在了被子外面,顯然是個睡相很不老實的主,要不是開著中央空調(diào)怕不是得凍感冒了。蘇茜無奈地笑笑,踮起腳打開紙袋對準諾諾的鼻子,一股子熱騰騰的油香味散發(fā)出來。
沒半分鐘床上睡夢中的女孩抽了抽鼻子,揉著眼睛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地說:“早啊,妞兒?!?
“下床吃早餐啦,今天買的是蔥油餅、油條和豆?jié){,從中餐廳那邊帶回來的,可搶手了,連外國學生都在排隊,也不知道他們吃不吃的慣?!碧K茜把紙袋放回桌子上,笑著回應。
蘇茜早就習慣了諾諾輕佻的稱呼,冬天一到諾諾就變成了非必要不起床的冬眠老熊,但蘇茜堅持認為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所以每天蘇茜都會自己起早去食堂給床上的大小姐帶早餐回來。她就是這么一個習慣于照顧別人的性子,像是每一個人的姐姐。
諾諾有時候會很羨慕舒熠然,蘇茜實在是一個太溫柔的人了,永遠會照顧別人的感受,做事時會幫別人多想一份。她會在冬日的早晨去為你多買上一份早餐,在下雨的天氣為你多帶上一把傘,也可以扮演一個安安靜靜的傾聽者,不管是高興還是悲傷都可以講給她聽,她都會聽的很認真,又有點像是承裝心里話的樹洞。
有這樣一個姐姐真的是很幸福的事情,她永遠都會站在你的身后,掩飾住自己的敏感纖細,溫和的包容著他人的一切,直到她自己也到達了極限,像是玻璃杯一樣碎掉為止。
諾諾穿著熊貓睡衣爬下了床,剛要伸手摸向紙袋就被正在拉開窗簾的蘇茜喝止住了:“去洗手!要注意衛(wèi)生知道嗎?每天都要我說一遍能不能自覺一點?還有以后晚上要早點睡,別一個人窩在上面玩手機!”
蘇茜在獅心會里的風評一向是話不多的實干家形象,但在諾諾眼里一旦涉及日常生活方面蘇茜的話就開始多了起來,甚至有的時候會顯得有些嘮叨。
紅發(fā)巫女一句話都沒說老老實實地跑向衛(wèi)生間,蘇茜確實樹立起了大姐一樣的威風,想想也能理解,就舒熠然在蘇茜面前那份乖巧的樣子,這份屬于長姐的氣度想來已經(jīng)建立了很多年了。
洗漱完畢后兩個人圍在小桌前吃早餐,諾諾一邊咬著蔥油餅,一邊有些好奇地問:“妞兒,為什么伱每次在寢室話就這么多?。俊?
“怎么,嫌我啰嗦?”蘇茜笑笑。
諾諾連忙搖頭,生怕自己說錯什么話往后的早餐就沒有著落了,“當然不是,純粹好奇而已?!?
蘇茜捧著還熱乎的豆?jié){杯子暖手,聞微微垂頭回憶著過去,黑色的長發(fā)垂在耳邊繚繞著食物蒸騰出來的微弱白氣,讓她想起了舒熠然初來她家里時那個乍暖還寒的料峭初春。
“我其實骨子里不是個話很多的人,甚至可以說以前的我有些惜字如金,我更習慣于傾聽?!碧K茜的語氣有些懷念,“但那個時候舒熠然正式來我家住了,你不知道那個時候他沉默的像塊石頭,沒有朋友,也看不到笑容,我送他禮物他只是點點頭,目光像是一潭沒有生機的死水,我只能從里面看到愧疚和麻木。”
“我一想這樣子不行啊,他不得抑郁癥才怪了,我得想辦法打開他的心扉,但是他又成天憋著不說話,完全沒有什么交流?!碧K茜說到這里得意的笑了笑,“他不說那就我說,我成天纏著他說話,還非要他給出回應,我以前話不多也不擅長啰嗦,最開始一天就是那幾句翻來覆去的念叨,真的是有夠煩人的,后來我開始學著我媽平時的樣子,遇到什么事都說幾句,看到什么都多問幾句,就這樣持續(xù)了整整九個月?!?
諾諾眨了眨眼睛,一個不愛說話的人纏著別人說了九個月的話,自己恐怕也會相當?shù)碾y受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