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飛雪,長風凌冽。
清冷愁怨的琴聲幽幽,縈繞在這一片白茫茫的雪村之上,更顯孤寂。
雁落村本就是個極不起眼的小村,戶不過千,一半草廬對著不知名的溪水,另一半聚集在一座山頭之下。村中僅一條小小的通路,在這寒冬的傍晚,幾乎沒有行人。
山坡上的一間草舍內(nèi),孫小玉坐在窗前,整個人似都沉浸在悲傷的琴聲中,眼前浮現(xiàn)著幼時故鄉(xiāng)的種種,爹娘的音容笑貌,又忽而轉(zhuǎn)到堂內(nèi)依然保留著死前痛苦姿勢的皚皚白骨,不禁淚如雨下。
孫小玉的身邊,一面戴薄紗的黑衣女子正襟危坐,根本無心聽曲,反而時不時瞥向窗外。
雪越下越大。
一曲終了,琴聲在空寂的小村上空漸漸散去,面容儒雅的長髯男子淡淡開口:“差不多該到了”。
四娘聞一怔,下意識地看了眼孫小玉,然而孫小玉目光空洞,仍不住流著淚,對鄒鈺的話全然沒有反應。
鄒鈺淡淡一笑:“善音律者當然對音律感之愈深,若不用這首斷腸曲控制住她,待會兒殺起來,她定會拼命用出月嘯之術(shù),豈不是??!
四娘淡淡點頭,輕聲道:“但憑司辰大人吩咐?!?
鄒鈺擺擺手:“我們走吧。”
“那……她呢?”
“她?當然是在這里親身體驗當年舊事了?!?
鄒鈺嘴角抹過一絲陰冷的笑意,拂袖而起,抱琴而出。
四娘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快步跟上。
出草廬前,四娘瞥了眼窗前的孫小玉,那一臉淚痕,見之心痛。
雁落村后高聳的山崖,四娘跟著鄒鈺走出一片雪松之林,抬眼便望見崖邊靜立的一抹紅。
“柳娘子,來的很快嘛”。
鄒鈺笑意吟吟,上前恭敬一躬。
毒娘子卻絲毫不理睬,只眺著遠方,淡淡道:“來了?!?
鄒鈺收了笑容,忙立上崖邊遠眺。
四娘遲疑一下,快步走到毒娘子身后,屏息凝望。
地平線上,一片雪塵。
一隊數(shù)千人的騎兵自西而來,快若疾風,不多時,即便在這山崖上,都能聽見一片隆隆的馬蹄聲。
雁落村內(nèi),草廬門輕啟,不明究里的鄉(xiāng)民探頭探腦,想看清外面村口外發(fā)生了什么。
最大一戶院落,一對中年夫妻囑咐孩子留在院內(nèi),二人打開院門至道上探看。
雪塵飛揚處,騎兵如戰(zhàn)車般沖出,鎧甲錚錚,旌旗招展。
“是哪里的兵?”中年婦人驚駭?shù)馈?
男人凝視片刻,寬慰道:“沒事,看那旗子,這是王大人的兵,自己人。”
“哦……哪個王大人?”
“……王衍大人吧?咱們司州能有這么雄壯兵馬的,應該也只有東海王殿下了吧?”
婦人點點頭,望著愈來愈近的騎兵,還是不免膽寒,緊緊抓著男人的胳膊:“可他們來的好嚇人?!?
“怕是有什么軍情,由此借道的,畢竟十里開外乃朝歌,這種事情,之前不是也有過嘛?!?
忽而一個稚嫩的聲音叫道:“爹爹,外面打雷啦!”
夫妻二人急回看,卻見自家的小兒子在院門探出了頭,一雙好奇地大眼睛忽閃忽閃。
男人笑道:“沒事,我們回去吧?!?
話音未落,婦人恰見一名騎兵已沖進村子,漠然而冰冷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幾乎同時,“唰”一聲長刀出鞘。
在婦人嚇到大腦一片空白之際,銀光劃過,鮮紅的血液噴濺在臉上。
熱的。
“爹爹腦袋沒啦!”
無知的男童還以為是爹爹陪自己玩的游戲,居然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