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也就這么靜靜聽著,笛聲雖在霧中,卻如在耳畔響起,只覺得少了些悠遠之意,倒是有幾分蒼涼之感,恍惚間如同見到撲火的飛蛾,責問蒼天的少年,不禁悲從中來,但又有一絲暖意如柔風般拂面,像是對過往美好的懷念,對世間大道的堅持。冥冥中,就連容卿自己也未覺得,呼吸吐納都隨著笛聲起伏,竟與山風相應,一股子氣勁在全身流轉,直到喉頭突然一緊,哇一口吐出一大堆東西。
恰在此時,笛聲戛然而止。
孫小玉與烈吟冬嚇了一大跳,看著彎腰劇烈咳嗽的容卿,孫小玉忙一把扶住,急道:“容姐姐怎么了?是不是走的太急了?”
容卿又咳了幾下,長舒一口氣,對孫小玉微微擺手,直起身子,向霧氣中恭敬一揖,正色道:“多謝前輩助我打通經絡!”
孫小玉與烈吟冬驚到目瞪口呆。
孫小玉當先反應過來,悄聲問道:“容姐姐,你是說這笛聲,治好了你的內息?”
容卿重重點頭,面色肅然,朗聲道:“前輩先是對小女有救命之恩,如今又治好小女內傷,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容卿恭請前輩相見,定畢生銘記前輩恩情!”
然而霧中遲遲未見有人回話。
烈吟冬喃喃道:“難道姓谷的已經掌握了月嘯術?不可能……絕不可能,一定是其他人……”
孫小玉見霧中半晌沒有動靜,急道:“谷大哥,我知道是你,為什么不出來呀!”
清越的嗓音如百鳥齊鳴,穿透霧氣,在湖面回蕩。
半晌,半空中似一陣嘯音而過,一個男聲淡淡道:“院內有新造的兵刃,烈吟冬,現(xiàn)在就先運回去吧,天氣潮濕,再晚要銹蝕了?!?
烈吟冬心中一咯噔,知是谷仲溪想借故支開他,雖十分不悅,但竹門推開處,院內一地捆扎好的長刀箭簇,令烈吟冬不自覺吞了口口水。
“多謝谷大哥!”
再忿忿的情緒也擋不住實打實增加烈家塢堡戰(zhàn)力的誘惑,而且這種增加來的更實惠直接。
烈吟冬忙不迭背上一捆刀,提著兩捆箭簇,理了理氣息,快步出了院門,深深望了眼孫小玉,卻見孫小玉自始至終只看著迷霧之中,只得低低嘆了口氣,向上山道走去,隱入濃霧。
“谷前輩……”容卿上前一步,再一拱手,但還未及語,霧氣中的男聲再次響起。
“你的劍,我修不了?!?
像是知曉容卿的來意一般,這個聲音直刺人心,令容卿全身一震。
“……那夜我看過了,傷及劍脊,即便修復,那里也是處弱點,還不如棄之不用。”
容卿目光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便更加堅定肅然。
“谷前輩大恩,容卿不敢再有所求,只是容卿有不解處,今日能聞前輩聲音,斗膽請教?!?
霧氣中一陣沉默,許久,聲音淡淡道:“你要問什么?”
“前輩為何殺盡入嶺者,卻獨留下我?”
“……因為那些人是兵士,而你不是?!?
容卿心中一震,知曉孫小玉提及的青竹之事,也不便再問,旋即又道:“谷前輩竟絲毫不關心小女為何遭匈奴騎兵追殺?我這樣的身份,不是對烈家塢堡最大的威脅嗎?”
孫小玉忙扯了扯容卿的衣角,悄聲急道:“容姐姐干嘛這么說,萬一……”
“你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與我何干?烈家塢堡,又與我何干?”
霧氣中的聲音平淡而冷漠,似對這世間毫無眷戀。
“但前輩還是為烈家塢堡打造兵刃,不是嗎?前輩在默默守護著山上的人,不是嗎?”
容卿的語氣中有微微的激動,孫小玉大驚失色,皺眉道:“容姐姐,你怎么這樣對谷大哥說話!”
霧氣中傳來一聲輕嘆,聲音似乎有些疲憊:“所以呢,你究竟想說什么?”
容卿定了定心神,朗聲道:“如今天下大亂,流民遍野,容某雖是女兒身,武功不及宗師,卻仍致力救天下蒼生于水火,今日得見谷前輩,深感如谷前輩這般高人定可破長空陰霾,還天下太平。為蒼生計,容卿斗膽,懇請谷前輩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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