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箭,幾乎可以與李鹿笛相媲美。
李鹿笛……
谷仲溪不知為何如此危急關(guān)頭會想起這個名字,一個沾滿鮮血的名字,或是冥冥中為了引燃一腔殺意吧。
已跟著宮娥隊伍踉踉蹌蹌逃至數(shù)百步外的柳葉青猛聽得身后喊殺聲震天響,愕然回首卻見那少年一人獨(dú)面近萬甲士,不禁猛啐了一口,再也顧不得許多,飛身往軍陣而去,手中捏滿了各式毒煙,可半道上卻發(fā)現(xiàn)此時此刻,這個少年的眼神變了,似被惡神附體一般,滿目皆是仇恨。
只見其高舉左手,直指蒼穹,似有無形的勢在其周身積聚,霎那間狂風(fēng)大作,竟生生阻了甲士殺來的步伐,天空中濃煙盡數(shù)被吹散,正午耀眼的陽光下,皇城的火勢被吹的愈加猛烈。
在這驟然而起的風(fēng)中,劉曜的第二箭已然射出,可谷仲溪依舊動也不動,而這支勢大力沉的箭矢竟在空中越飛越慢,若陷入泥淖般,最終在距離谷仲溪面上僅一寸處生生停了,頹然落地,沖至半道上的甲士如見鬼魅一般,皆駭然不敢向前。
隨著又一聲呼嘯,釘在木墻上的陌上劍直飛沖天,如同劍中皇者之號令,竟引著近萬甲士手中刀兵一并飛上天穹。
霎時間這一片天空滿布倒懸的刀劍!
在刀劍下的所有人,靈魂都在戰(zhàn)栗。
“谷劍仙……真是仙人嗎?”
劉曜喃喃說著,腳步已不自覺向后退去,骨子里的所有驕傲在這一刻被盡數(shù)摧毀。
皇城東門外一株參天古樹旁,暗紅宮墻之上伏著一只巨大的蝙蝠。一直觀望著皇城火情的賈青也幾乎同時看見不遠(yuǎn)處那片滿布刀劍的天空,吃驚的幾乎說不出話。
“劍……劍……漫天都是……劍!”
“什么劍?怎么了?”
慕容卿正在宮墻下留意著往宮內(nèi)飛奔的一群身著縞素之人,一時間心中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殿下,那里天上全是劍,至少有……近萬把!”
慕容卿心中一沉,知曉那定是谷仲溪的真法,一提氣躍上宮墻,辨清方位,登時倒抽一口冷氣。
“走!”
慕容卿不待賈青回答,已縱身躍入皇城,賈青本念著毒娘子所令東門接應(yīng)之責(zé)不愿離開,可看慕容卿眨眼間已跑出數(shù)里,終究還是飛掠追去。
二人皆未留意,正當(dāng)一眾朝官魚貫入宮之時,一名身著白衣兜帽之人也抵達(dá)皇城東門,遠(yuǎn)見天穹那一片刀光,不禁呆了半晌,而后直接將肩上扛著的黑衣女子棄于城門外大樹下,抽身急奔而去。
在這漫天劍光之下,鴉雀無聲。
禁衛(wèi)忘記了守備之責(zé),將帥忘記了指揮之責(zé),甚至柳葉青也忘記沖過來是為了什么,所有人都看著這一神跡,心中認(rèn)定了眼前這個面容憔悴的少年,定是仙人無疑。
但所有人也都知道,這個仙人,是殺人的!
隨著谷仲溪的手落下,陌上劍攜帶滔天的劍勢,直墜而下,如同耀眼的流星,近萬把刀劍緊隨其后。
逍遙六劍,無名!
巨大的劍勢令許多修為尚淺的甲士瞬間口吐鮮血,倒地不起,有的甲士堪堪將大盾舉過頭頂,可竟連盾帶人被重重壓下,呼嘯間,陌上劍砸入地面,一聲撼天動地的轟鳴,方圓數(shù)丈的磚石盡數(shù)崩碎,而后漫天刀劍如雨般墜落,無差別,沒有一絲情感,只是純粹的,殺!
劉曜躲在幾名甲士用身軀和大盾搭成的庇護(hù)所下,只感覺面上有溫?zé)岬囊后w流淌,很快迷了眼睛,待低頭時,才發(fā)現(xiàn)皆是上面擋劍的甲士的鮮血。
柳葉青是幸運(yùn)的,劍陣墜落之處距離其所在不過三步,若她沖的再快些,只怕此時已與那些甲士一般,千瘡百孔。
柳葉青怔怔看著那個漠然的少年,一時間忽然覺得或許自己從來都想錯了,能活到現(xiàn)在,全憑阿竹在天之靈的庇護(hù),畢竟那個雪夜,他也是這般無二,除了殺,還是殺。
毒術(shù),魅術(shù)什么的,在這劍陣面前,實(shí)在是太不夠看了。
但那個仙人般的少年身體似乎搖晃了下。
柳葉青一時都懷疑是否自己眼睛花了,然而隨著最后一柄軍刀刺入血泊,陌上劍倒飛而回,那少年竟都沒有氣力接劍,已然轟然倒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