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城東門出,近百里路,柳葉青本負(fù)著谷仲溪在屋舍檐瓦上騰躍,后氣力不足,又換了慕容卿,再換了賈青,待趕到平東門前,日頭已西沉,可城門前的陣仗還是令三人心頭一緊。
或是自皇城火起已然驚動了城防營,僅這一道門竟有四五千烏甲軍把守,而僅觀察呼吸運氣便知,其中不乏有接近宗師水準(zhǔn)的高手。
其他城門,定也一樣。
“怎么辦?”慕容卿皺眉看向柳葉青,修長卻微微起繭的手指已放在折枝劍柄上:“殺出去嗎?”
柳葉青暗唾一口:“怎么殺?誰有他谷大劍仙的能耐?”
“可按那人所說,谷哥哥怕是熬不過今晚……”
“知道知道,我也不想這臭小子就此死了!”
柳葉青讓賈青尋了個陰暗的角落將谷仲溪放下,探手試了試其脈搏,已然十分微弱,頂多也就還剩一口氣。再回身看長街之上,華燈初上,行人紛紛,不禁暗暗稱奇。
皇城發(fā)生那么大的事,又是火又是血的,這平陽城居然還未被宵禁,不得不說劉淵這個皇帝,這一份淡定確實非同一般。
或許是怕貿(mào)然宵禁,反而亂了平陽城人心吧。
“沒別的辦法了。”
柳葉青似下了決定,對慕容卿道:“你來看好你的谷哥哥,我到街上轉(zhuǎn)一圈?!?
“可是……”
“放心,我有辦法,不會丟下你們跑了的!”柳葉青沒好氣地罵了句,快步向人群最密集處走去。
慕容卿心疼地扶著谷仲溪,賈青在一旁警惕觀察,卻未留意街對面暗巷中,四道目光正看著這三人。
“師父,他是快死了嗎?”
烈吟秋語氣中似乎有些失落,墨城一聲冷笑。
“你看上那小子了?”
“怎……怎么會,他小我許多,在徒兒眼中幾如稚子一般,不過覺得就這么死了有些可惜罷了?!?
“感情這種事老夫不懂,麻煩得很。不過對于你和青竹這樣的女人來說,這臭小子確實是很好的男人,畢竟在這世道,他可以以一人之力保護一個女人一輩子安全。所以你也不用編些話誆騙自己,說什么稚子,這臭小子現(xiàn)在的樣子哪里像十四歲,說他二十四也有人信吧?!?
“可是……他終究還是要死了啊……”
“死不了的!”墨城目光中露出一絲精明:“若是他真快死了,那個人絕不會就這么甩手走了?!?
“哦……師父說的那個人……他倒底是誰?”
“誰?佛圖澄那個老禿驢沒和你說過這些事嗎?”
烈吟秋心中一怔,猛然道:“難道他就是……就是……”
“不錯,驚才絕艷的人吶,超越這世上所有人的存在,他看著我們,就好像神明俯視著螻蟻……”
“那……徒兒不懂,為何他明顯對劉聰更為親善,若說他這樣的人想攪弄匈奴人的朝局,何必拘泥于幾個皇子,擊殺皇帝于他而,當(dāng)是易如反掌吧!”
“朝局變換,如大浪將至,不蓄之深遠,如何能滌蕩天地?”
烈吟秋聽聞此話,不禁眉頭一皺,暗暗念了句,忽而渾身一震。
“師父難道是說……”
“這話不是我說的……他說的!”
墨城習(xí)慣地舉起酒葫蘆仰首欲飲,卻發(fā)現(xiàn)這葫蘆已然空空如也。
“呸,沒酒了!”墨城一聲咒罵,將葫蘆隨手丟入路邊臟亂的積雪中。
烈吟秋深深吸了口氣,知曉那個神秘人想做的事,根本不是攪弄眼前的朝堂,而是要以一己之力,改變匈奴王朝數(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后的興衰走向。
這樣一個人,不僅能掌控他人生死,更要掌控歷史嗎?
烈吟秋忽而覺得自己無比渺小,是在天下大棋中微不足道的一顆棋子,而一個時辰前,差一點點就成為一個棄子。
“那……師父,我們現(xiàn)在要做什么?”
“我們?”墨城掃了眼烈吟秋的臉:“沒有你什么事了,今后想去哪里都好,去找你弟弟,或者找個人嫁了,別再替陰陽家賣命,如今的陰陽家不再是從前的陰陽家,你也沒必要像我一樣刀口舔血了此一生?!?
說話間,墨城突然一把摟住烈吟秋纖細的腰肢,烈吟秋一陣面紅心跳,正想說話,墨城卻又撒開了去。
烈吟秋一怔,忽而瞥見墨城僧袍袖口寒光一閃,急摸腰間,才發(fā)現(xiàn)隨身的短匕竟被墨城摸了去。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