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挺不知如何應(yīng)對蔡春絮這般揶揄的目光,便朝她頷首,隨即飲下一杯酒。
倪素身上有傷,自是不能飲酒的,她以茶代酒敬了周挺一杯,“小周大人,我一開始便知道我的事很難,但你與韓使尊肯上心,肯為此奔忙,倪素心中感激不盡?!?
即便知道韓清乃至于在他身后的孟相公其實都是覺得她兄長這樁案子于他們有利才費心為之,倪素也并不在乎這些。
吳繼康服罪而死,這比什么都重要。
蔡春絮說的話,周挺還能應(yīng)對幾句,但到了倪素這里,周挺只是被她那樣一雙眼睛注視著,他便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只朝她舉杯,隨即一口飲盡。
敬過酒后,席上幾乎只余蔡春絮與晁一松的聲音,周挺本就不善辭,而倪素則是心不在焉,她總是忍不住回頭望向?qū)γ嫫岷诘木邮摇?
天色漆黑無邊,晁一松隨周挺走出醫(yī)館,便迫不及待地說道:“小周大人,我又看到那塊雪花緞子了!”
“什么雪花緞子?”
周挺漫不經(jīng)心。
“就是上回光寧府的皂隸來這兒搜川烏弄得亂七八糟,我不是跟您說有件沒做好的男人的衣裳么?我跟著小廝去放東西的時候,又瞧見了一匹緞子,我看,跟上回的一樣,雪白的,上頭有淺金暗花,好看極了,一定花了不少錢!”
晁一松說著又打量起周挺頎長高大的身形,“您總是穿武官的袍子,我還沒見過您穿那樣斯文的樣式。”
“不得胡。”
周挺擰起眉。
“怎么就胡了?我看那倪姑娘也沒認(rèn)識其他什么郎君啊,不就大人您一個么?”晁一松避開路上的水洼,絮絮叨叨,“我也實在看不明白大人您,今日送給倪姑娘的那些東西哪里都是使尊送的?不也有您的份兒嗎?您居然提也不提……如今倪姑娘兄長的案子了了,她的仇報了,你若再不抓些緊,萬一,萬一人家不在云京待了,要回雀縣老家去可怎么辦?畢竟,云京對她來說,也不是個什么好地方?!?
周挺一怔,隨即垂眸。
她不要性命也要爭的公理,她已經(jīng)得到了,那么她是否還會留在云京這個斷送她兄長性命的地方?
“再多,便回夤夜司領(lǐng)罰?!?
晁一松還在沒完沒了的說,周挺收斂神情,邁步往前。
“……”
晁一松一臉菜色,心中只覺這位小周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情竅長得不好,跟個悶葫蘆似的。
蔡春絮使喚了奴婢仆從們收拾院子,又扶著倪素,對她道:“阿喜妹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什么?”
倪素還在看對面的屋子。
“我找人問過,小周大人的家世不錯的,他雖是武官,但他家中卻是書香門第,他父親在朝中也是個四品官呢……”
蔡春絮面帶笑意地說出這番話,倪素終于反應(yīng)過來,她回頭對上蔡春絮的眼睛,無奈地笑,“蔡姐姐,我對小周大人并沒有那個心思。”
蔡春絮其實心里想的是,如今沒有那個心思,卻指不定往后也沒有,但她并不明,只是問:“那你與我說說,你想要一個什么樣的郎君?”
什么樣的郎君?
倪素努力地想了想,“首要是不輕視我的志向?!?
“還有呢?”
“還有……”倪素抿了一下唇,說,“我不太會下廚,如果他會,就好了?!?
“男人有幾個愿意下廚的?”
蔡春絮笑她。
“有的。”
倪素說。
“那還有什么?”蔡春絮慢慢地扶著她走到庭院里。
夜里寒氣重,吐息皆成白霧,倪素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發(fā)現(xiàn)今夜的瓦檐之上,星子鋪陳于夜空,閃爍著清瑩的光亮。
她仰著頭,找到了那么多顆星子里,最明亮的一顆,“像星星一樣的,干凈又明亮。”
蔡春絮一頭霧水,“世上哪有那樣的男人?!?
夜?jié)u深,蔡春絮不好再留,叮囑了玉紋讓其好好服侍倪素,這才坐上回太尉府的馬車。
“倪姑娘,怎么今夜要在這兒睡?”
玉紋疑惑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來,安靜地端坐在黑暗里的徐鶴雪眼睫微動,抬起來一雙無神的眸子。
“我,”
倪素有些心虛,“我房里的藥味有些熏人,想換一間屋子睡。”
“哦……”
玉紋不疑有他。
徐鶴雪聽見推門的聲音響起,隨即是那女婢玉紋的聲音:“房里還沒點燈,奴婢這便……”
“不用了,你只將火折子給我,我自己來?!?
倪素打斷她。
“可您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