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凌用生理鹽水輕輕沖洗了一下清理后的創(chuàng)面。
然后撒上王素素平日里配制的、以三七粉和冰片為主的止血生肌藥粉,用新的無菌紗布包扎好。
“第一次清理還算順利?!?
陳凌摘下手套,對激動不已的李教授夫婦說。
“腐肉清除得比較干凈,有利于新生組織生長?!?
“但這不是一次就能好的,根據(jù)情況,可能還需要兩到三次這樣的清理?!?
“期間配合我媳婦開的內(nèi)服外敷草藥,幫助消炎生肌?!?
“好!好!都聽您的!陳先生,您真是神了!”
李教授緊緊握著陳凌的手,老淚縱橫。
李母更是就要給陳凌鞠躬,被陳凌連忙攔住。
躺在床上的李斌,看著自己被重新包扎好的胳膊。
雖然依舊不能動,但那種持續(xù)數(shù)月的脹痛、奇癢竟然減輕了大半。
一種難以喻的輕松感讓他長長舒了口氣,看向陳凌的目光充滿了感激和希望。
“陳大哥,大恩不謝,以后有什么用到我的,我李斌沒二話?!?
“不用客氣?!?
陳凌淡淡一笑,心想畢竟自己也是收錢的。
就轉(zhuǎn)身開始收拾藥箱。
蛆蟲療法第一次用在人身上,雖然他有信心不會造成糟糕的影響,但是他也不確定效果到底有沒有后世傳聞中的那么顯著。
陳凌收拾好藥箱,剛準備告辭,李教授一個箭步上前,急忙攔住,臉上滿是激動和懇切:
“陳先生!陳先生!您留步!這……這怎么能讓您白忙活一趟!診金!我們的診金您一定要收下!”
他說著,手忙腳亂地從中山裝內(nèi)兜里掏出一個鼓囊囊的信封,看厚度就知道數(shù)額不小,硬要塞給陳凌:
“這是一點心意,您千萬別嫌少!后續(xù)的治療,該多少您盡管開口!”
陳凌輕輕推開信封,語氣平和卻堅定:“李教授,太客氣了。這錢,現(xiàn)在我不能收?!?
他頓了頓,看向病床上眼神重新煥發(fā)出光彩的李斌,解釋道:“治療剛開了個頭,效果如何,還需要觀察幾天?!?
“等李斌的傷口情況穩(wěn)定下來,新肉開始生長,瘢痕收縮有明顯改善,咱們再談診金不遲?!?
“現(xiàn)在收錢,為時過早?!?
他這番不貪功、不圖利的態(tài)度,讓李教授夫婦更是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李教授搓著手,眼眶又紅了:“這……這怎么好意思……讓您這么大老遠跑來……”
李母也連忙道:“陳先生,診金可以稍后,但您辛苦這一趟,飯總要吃的!”
“晚上,晚上我們請您和您家人吃個便飯!一定給我們個機會表示一下感謝!”
陳凌微笑著搖搖頭,婉拒道:“李阿姨,您和李教授的心意我領(lǐng)了。但真不用麻煩?!?
“你們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守著李斌,觀察他的反應(yīng),尤其是今晚,傷口可能會有一些變化,是癢是痛,是涼是熱,都需要細心留意?!?
“這種時候,你們做父母的心情,我理解,吃飯的事,真的不急在這一時?!?
他這話說得入情入理,完全站在患者家屬的角度考慮,讓李教授夫婦心里暖烘烘的,更覺得不好意思了。
就在這時,李教授目光瞥見陳凌正將那個裝著用完的、變得肥嘟嘟、乳白色身體幾乎膨脹了四五倍的蛆蟲的木盒,連同里面墊著的草藥,一起丟進了墻角的醫(yī)療垃圾桶里。
“陳先生,這些……這些‘藥引子’……就不要了?”
李教授驚訝地問道,他以為這么神奇的東西,應(yīng)該很珍貴,會重復(fù)使用。
李母也注意到了,同樣一臉詫異。
陳凌拍了拍手,淡然道:“李教授,這種經(jīng)過特殊培育的無菌蛆,每一條都極其珍貴,培育過程非常繁瑣困難,需要用到不少特殊的藥材和環(huán)境?!?
“但它們有個特點,就是一次性使用?!?
“吃過腐肉之后,它們體內(nèi)會殘留病菌,為了絕對安全,防止交叉感染,是絕不能重復(fù)使用的?!?
“所以每次治療,都需要消耗一批新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木盒蓋好,毫不猶豫地將其丟進了標有“醫(yī)療廢物”的黃色垃圾桶里。
李教授恍然大悟,臉上露出極度惋惜和敬佩交織的神情:“原來如此!一次性的……我的天,這成本……”
“趙大哥在信里隱約提過,說國外好像也有醫(yī)生嘗試過類似的‘蛆蟲療法’?!?
“但好像……效果不佳,甚至容易引起更嚴重的感染,就是因為解決不了細菌問題嗎?”
陳凌點點頭,一邊將藥箱扣好,一邊用通俗易懂的語解釋道:“您說的沒錯。其實這種思路很早就有?!?
“據(jù)說米國南北戰(zhàn)爭時期,就有軍醫(yī)發(fā)現(xiàn)戰(zhàn)場上某些用蛆蟲‘清理’過的傷口反而愈合得更快?!?
“但最大的難題一直無法攻克——就是蛆蟲自身攜帶的細菌,以及它們在啃食過程中邊吃邊排泄的問題?!?
他提起藥箱,看向李教授夫婦,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普通的蛆蟲,即使在相對干凈的環(huán)境下培育,也難以徹底杜絕其體表和腸道內(nèi)的致病菌?!?
“一旦放入傷口,很容易造成二次感染,甚至引發(fā)敗血癥,風(fēng)險極大?!?
“所以這種方法一直被視為‘野蠻’、‘不科學(xué)’,被主流醫(yī)學(xué)摒棄?!?
“而我這個……”
陳凌指了指垃圾桶:“稱之為‘生物清創(chuàng)療法’更合適。關(guān)鍵就在于‘無菌’二字?!?
“我這邊有一套獨門的秘方,從卵的篩選、孵化環(huán)境、到整個生長過程的食料凈化,層層把關(guān),確保培育出的蛆蟲本身達到近乎無菌的狀態(tài)?!?
“其腸道菌群被極大抑制或改造,使得它們在啃食腐肉時,幾乎不會引入新的感染源,反而能精準地清除壞死組織,其唾液分泌物中還含有促進肉芽組織生長的成分?!?
“但也正因培育條件極其苛刻,成功率低,成本非常高昂?!?
這番話,條理清晰,既解釋了原理,又點明了珍貴之處,聽得李教授夫婦連連點頭。
心中那點因為“蛆蟲”而產(chǎn)生的膈應(yīng)徹底被震撼和信服所取代。
原來這看似“荒唐”的手段,背后竟有如此精深的道理和難以想象的付出!
尤其是結(jié)合剛才立竿見影的效果,更是最好的證明。
李教授聽得眼睛發(fā)亮,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連連感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無菌蛆蟲!吃腐肉的同時,排泄物還能對傷口起到好的作用!”
“這……這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
“陳先生,您這不僅是醫(yī)術(shù),這簡直是……是生物工程的奇跡??!”
李母也徹底信服,看著陳凌的眼神如同看著再世華佗。
而此刻,處置室門外,原本抱著胳膊偷聽、打算看“江湖騙子”如何收場的王副主任,早已驚得目瞪口呆!
他剛才雖然被李教授“請”了出來,但出于職業(yè)習(xí)慣和一絲不甘心,并未走遠,就隔著門上的玻璃窗悄悄觀察。
陳凌清理傷口時那嫻熟沉穩(wěn)的手法,李斌傷口肉眼可見的“干凈”變化,以及后來隱約聽到的關(guān)于“無菌蛆蟲”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