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流動,顧于景從遇初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遇初,你從小跟你父母親一起生活嗎?”
此時,淳靜姝來到書院門口,聽到這個問題,大腦空白了一瞬,她靠在院墻外,雙手緊緊抵在墻上,提起的腳,忘了落下。
她不知道遇初會如何作答,更無法控制顧于景的判斷。
她不敢跨過那一道薄薄的門檻,擔(dān)心這六年的流離與隱姓埋名,皆會因為今日晚來一步,而化作笑話。
“是,我從未與我娘親分開過,娘親對我特別好?!?
遇初提起自己的娘親,眼中亮晶晶地,“我爹爹對我也很好,雖然他會為了準(zhǔn)備科考有些忙,但是只有有空,他都會來看我跟娘親。”
兒子稚嫩的聲音,一字一句落入淳靜姝耳中,也落入顧于景心上。
淳靜姝舒了一口氣,雙腳著地,活著的真實感,才重新回到體內(nèi)。
顧于景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
是啊,遇初的父母俱在,他怎么會產(chǎn)生那種荒謬的想法呢?
他方才在心底居然覺得遇初,或許是自己流落在外的兒子。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一點相似不足以說明什么。
“遇初,顧叔叔不小心踩壞了你的筆,重新給你選一支如何?”顧于景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了一些,不似往常那般清冷。
“可是……”
遇初嘟起嘴巴,“這是娘親特地送我的狼毫筆,里面有狼毛,世界上沒有第二支了……”
淳靜姝才松開的手又握緊,身子靠在院墻上,沒有動彈。
“狼毛?”
顧于景拾起地上踩碎的毛筆,細(xì)細(xì)打量,眸色幾變,他跟遇初再三確認(rèn),“這是你娘親給你的?”
“是的,顧叔叔,有什么問題嗎?”
顧于景深吸了一口氣。
這支筆,跟他那支很像。
那支筆,是她送給自己的,是他手受傷后,握穩(wěn)的第一支筆。
第一次去稷上學(xué)宮時,他的手傷還未痊愈,提筆寫字有些吃力。
在一次春狩時,幾個紈绔自己射中了幾支黃鼬,做成了狼毫筆,拿到學(xué)宮炫耀。
碰到顧于景時,開口嘲笑,“顧于景,你堂堂武侯世子,可有自己親自做的狼毫筆吶?”
“笑話,他現(xiàn)在連雞毛筆都拿不穩(wěn),用什么狼毫筆?”
“就是,他的手連弓都拉不開,怎么可能射黃鼬?”
“手廢了,還來什么學(xué)宮,要是我,早就躲在家里不出來了。”
……
顧于景從未如此被人羞辱過。
他自從廢了手,周圍的人都在遷就他,直到來了學(xué)宮,這些不加遮掩的惡意,直接撲到他臉上,將他的自尊狠狠碾壓,如有千鈞一般,壓在他的背脊。
“不過是幾只破黃鼬有什么了不起?”
在顧于景準(zhǔn)備與他們拼命之時,江芙蕖來到了自己身邊,替她說話。
“有本事你喊顧世子去獵黃鼬???沒有本事在這里喊什么?怎么,以為仗著武侯的勢,便可以顛倒黑白了?顧于景廢了就是廢了,還敢在這里囂張?”一名紈绔站出來,指著江芙蕖的鼻子罵。
“我就是囂張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