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香起身走到床邊,試了試青竹的額頭,替她掖了掖被子,整理下微有些散亂的頭發(fā),卻忽然留意到其枕邊的一塊純白玉佩,登時(shí)一怔,忙拿在手中,仔細(xì)查看。
“那是我借給青姐姐的護(hù)命符,很靈的?!睂O小玉解釋道。
槐香的表情卻越發(fā)驚愕,怔怔走回桌邊坐下,死死盯著孫小玉道:“這玉佩當(dāng)真是你的嗎?”
孫小玉有些訝異:“是呀,是我爹爹給我的。”
“那你的爹爹是不是叫孫逸?”
孫小玉聞全身一震,目瞪口呆,半晌,驚喜道:“你真的是二姐!”
然而槐香的表情卻越來越痛苦,不住搖頭道:“二姐是誰?我不是二姐,我是槐香呀……”
孫小玉皺眉道:“那你怎么知道我爹爹的名字,你還認(rèn)得這塊玉佩,這本就是你做的呀!”
“什么!不可能,我怎么不記得?我只是看到這塊玉佩,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了這個(gè)名字而已……”槐香一時(shí)捂著頭,似腦袋要炸開一般。
“你再想想呢?你認(rèn)得我爹爹,不可能有錯(cuò),在我很小的時(shí)候我們兩家住在蘇門山腳下,你的祖上是先秦有名的玉匠,你年紀(jì)輕輕便也是一把好手,當(dāng)年我身子弱,爹爹想給我訂一塊護(hù)命寶玉,說是要未出閣的小娘子雕琢最為靈驗(yàn),于是便請(qǐng)二姐你親手雕制的呀!”
“你說的這些,我好像有些印象,可我又記不清楚,我究竟怎么了,頭好痛!”
槐香一時(shí)有些激動(dòng),肩膀劇烈顫抖著,但還念著睡在榻上的青竹,只雙臂抱著頭,低低呻吟。
“我那時(shí)候還小,但是我還記得,二姐的名字好美,叫烈吟秋,二姐的爹爹是個(gè)很嚴(yán)肅儒雅的人,好像單名一個(gè)‘度’字,我很喜歡戴著這塊玉佩屁顛屁顛跟著二姐,看二姐畫畫,做女工,雕玉,我還記得二姐家院子里一直都很好聞,特別香……”
槐香聽到此處,忽然停止抱頭的動(dòng)作,目光怔怔地望著孫小玉,卻是失神的模樣,一幕幕畫面浮現(xiàn)在其眼前。
“小玉妹妹……最愛吃大姐做的槐花餅……我想起來了……”槐香喃喃道。
“真的嗎!太好了!”孫小玉十分興奮:“我在洛陽被拐走得好多年了,沒想到居然在這里碰到故人!二姐可還記得家里的人都好嗎?”
槐香的面色瞬間暗沉下去,無聲的淚水奪眶而出,止不住流淌。
“他們都死了……一年前,有兵士劫掠,我親眼看見他們殺了爹爹和懷有身孕的大姐,搜羅走所有玉器,又把我擄走……我每天夜里都能夢(mèng)見那一幕,直到我再也不想想起,是我自己逼著我忘記……我是烈吟秋,可我不想做烈吟秋,我不想再想起那天……”
孫小玉笑容僵在臉上,一顆心沉了下去。
長夜無眠。
一輪圓月下,逍遙閣頂上的琉璃瓦泛著冷白的光,一襲朱紅的裙擺拂過瓦面,紅色的絲履包裹著纖纖玉足,踏在冷光上,如貓一般無聲無息。
女子面容姣好,但凝望著對(duì)面皇城的眼神卻頗為冷漠,如俯視眾生一般,幾乎不帶有人間的感情。
這清瘦的身影在圓月前停駐了半炷香左右,似在想著心事,然而,柔夷般的玉手終究輕拈起一只短笛,朱唇微啟,短促而似鳥鳴的聲音響了三次,向著遠(yuǎn)方飄蕩。
不多時(shí),空氣中有輕微衣襟飄飛的聲音,黑色的輕紗裹著曼妙的身段自下而上,穩(wěn)穩(wěn)落到屋脊之上。
四娘王芙很難掩飾眼中的驚懼,對(duì)著紅衣女子恭敬一揖。
“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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